第39章
姜清泽进门是来禀报昨夜那三具尸体的事,一大早得了安王和长公主的诏令,京兆尹裴天意裴大人就急急忙忙骑了马一路赶到慈恩寺,这会子已经在查看尸体了。
“舅舅,仵作初步验尸的结果出来了,三个死者胸腔内并无泥沙,都不是溺水而亡,而且身体表面没有明显的伤痕,应当不是外力致死。”
贺渊还未说话,对此事十分感兴趣的翁萱雨就接口道:“捂死呢?”
姜清泽摇头:“仵作可以确定这三人不是被捂死的。”
“那就只剩下被毒死喽。”风雨停歇的大白天,姜承月胆子一贯很大,“我听说被毒死的人骨头都是黑色的,你们挖开看了吗?”
姜清泽仍旧摇头:“虽然不能排除这三人是被毒死的,但是毒药至少不是常见的那些。这三人死亡时间相距不远,最早的一个也在三个月以内,如果他们的死亡是同一人所为,裴大人猜测这里可能只是他藏尸的其中一个地点。”
“嚯!”姜承月惊呼着捂住嘴,眼睛里却闪动着兴奋,“这么说,咱们这是发现了一桩大案?”
虽然这么说没毛病,但是,“我们”是怎么回事?姜清泽顿了顿,决定忽略这个,看向贺渊道:“裴大人说此事归京兆府管辖,已经派了人准备先将尸体运回衙门。”
“不是吧?”姜承月脸上的失望几乎要淌溢出来,“尸体不是你挖出来的吗,难道你就不管了?”
瞥她一眼,姜清泽当然知道他妹妹不是关心那些尸体的凶手是谁,纯粹是她自个儿觉得好玩罢了,因此并不理会,气得姜承月嘴巴嘟得老高。
“圆明大师,裴大人说这三具尸体虽然暂时身份不明,但是出现在慈恩寺的莲池里,极有可能是来此上香的香客,所以烦请大师多多配合。”姜清泽对着圆明大师说。
圆明大师双手合十,闭目诵了句“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便颔首道:“世子所言甚是,老衲一定尽力,惟愿裴大人早日破案。”
点点头,姜清泽就要转身,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来说:“对了,那三具尸体都已经被莲池里的水泡涨了,别的还正常,只有一点,他们的左手手腕上皆有一圈明显的红痕,裴大人起先以为这是他们的手被绳索束缚留下的痕迹,但是后来发现好像是直接出现在他们手腕上的,裴大人办案多年,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死者。”
他的话让坐在一旁乖巧听着的阮姿袖中的手蓦然一缩,左手腕仿佛被火燎烧了似的,一瞬间钻心的疼。
她面上陡然的惨白并没有被人注意到,众人的注意力都被那三具尸体的异状吸引去了。
本就对此万分感兴趣的翁萱雨也不再自己沉思,径直问道:“这是一种毒药吗?会不会这就是他们的死亡原因?”
“不能确定,只能说有这个可能。”
“但是即便真是这种毒药致死的,如果这种毒药从来没出现过,也很难找到凶手吧?”翁萱雨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关键。
姜清泽点点头:“裴大人也是这么说的,所以还是得双管齐下,先查清楚这些死者的身份。”
本来以为只是意外出现的小插曲,没曾想还牵扯出一种奇怪的毒药来,贺渊的眉头轻皱起,敲了敲桌子,对姜清泽道:“既然这样,查案的事情交给京兆府,其余的事情你再留意一下。”
“是!”姜清泽应声出了门。
贺渊收了视线去看阮姿,见她面颊苍白,唇上不见血色,身子似乎还在微微发抖,不禁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时,门外煎药的小沙弥端着药碗进来,阮姿抿了抿嘴对着贺渊嫣然轻笑便低头去喝药,苦涩的药汁在嘴里弥漫,只有她自己清楚她的手无力到几乎要握不住药碗。
左手腕处一条红线,没有人会比她更清楚那是什么。
药疯子,原来这时候已经出现了吗?
三具无名死尸自然不是一两日便能查出结果的,那日在慈恩寺,阮姿是被贺渊亲自送回东平伯府的。
只是待老太太急急忙忙从后堂赶来想要拜见时,贺渊已经离开了双燕胡同。
阮姿因着起热病做了遮掩,倒是没叫人发现她的心神不宁。
回到海棠院,荷风和竹露两个丫鬟便硬是把她塞进被子里,只叫她好生修养着,什么也不许做,更不许这时候还一个人钻进书房。
她只好躺在床上发呆休养了几日。
直到身子大好,荷风才算给她解了禁,允她出门,过了那场雨二月的天气也逐渐温暖起来,出门不必再披上厚重的披风。
今儿是姜承月给她下的帖子,听说她身子好起来了特意请她出去喝茶。想起病中那几日,姜承月和翁萱雨都分别给她送了些温养身子的药材,这回她便叫荷风也准备了些回礼一并带去。
姜承月约她的地方在东华街舞阳楼,从双燕胡同过去还得小半个时辰的功夫,和她一并在家里闷了几日的竹露这会儿路上就忍不住叽叽喳喳起来。
前些天三姑娘病着,荷风特意交代了她不许跟姑娘多说话,打扰姑娘养病,所以她一直忍着呢。
“……上门给大姑娘提亲的光是这几天就十几家了!”
听竹露说得绘声绘色,阮姿面上扬起的笑容无端泛起几分冷意,对这个结果倒是早有所料,阮沁对她自己那么心狠不就是为了这个吗?如今阮家大姑娘才艺双绝、至纯至孝的名声只怕满京城都知道了:“门第最高的是哪一家?”
竹露一愣,想了想才回道:“好像是礼部林大人家,说是给他家嫡次子来求亲的。”
“礼部林大人?”阮姿并未听说过这人,荷风扫了一眼竹露给她解释:“林大人如今官居五品。”
竹露对荷风吐了吐舌头,补充道:“而且林大人的父亲曾经也是在礼部任职,家传渊源。”
这么一说,阮姿立时便明白了,感情这位林大人比起与老太太有亲的刘大人品阶还要低上一等,而礼部,饶是阮姿也知道礼部历来是最清水的衙门,又没有什么实权。
这样的人家,阮沁定然是看不上的。
“那大姐姐岂不是……”阮姿去看竹露,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竹露果然不负她包打听小能手的名头,立刻就道:“大姑娘——”张口到一半才忽然想起,压低了声音,“听说大姑娘院子里砸了好些东西呢!奴婢有次去大厨房取膳的时候正遇上侍书,那脸色,都快黑成锅底了!”
想来也是,阮沁这般处心积虑谋划了这么一件事,却只捞到几尾小鱼,可不是要气惨了。
不过,阮姿也觉得有些奇怪,照理说即便阮沁的目的没能在长公主那里奏效,那日明明还有好几位贵夫人,总不至于一个也没看上阮沁吧?
她才想着这个,竹露又悄咪咪贴过来,小声道:“姑娘,奴婢听老太太院里的三等丫鬟说,大姑娘去慈恩寺给老太太祈福以后,老太太的病不光没好,好像还越发重了……”
闻言,阮姿目光微微闪动,这倒是对的,已经让阮沁如愿得了好名声,那自然就不能再坐看着她去收拢老太太的心,还是让她们祖孙两个互相猜忌来得好些。
因此,阮姿回来那晚去给老太太请安的时候,本以为还要费上一番心思才能让老太太用下那药,倒是没想到安王亲自送她回来让老太太待她更亲近了,连她起了热病都不在意,非要拉着她的手挨在自己边上坐。
这也就怪不得她了吧。
听竹露又絮絮说了些老太太的病情,阮姿嘴角微微翘了翘。
不多时,马车便停了下来。
扶着荷风的手下了马车,今儿因是赴姜承月的约,她便没带苏蛮出来。
转了个身,主仆三人刚要踏进舞阳楼,阮姿忽然指着斜对面问:“那里是什么地方?”
荷风看了看,面色有些惊异,半晌才道:“姑娘,对面是京兆府衙门。”
阮姿看着那方牌匾上明晃晃的“京兆府”三个大字,呼了一口气,慢慢笑了起来,她就说,舞阳楼这地方哪里是姜承月一个郡主之尊会来的地方,如此屈尊降贵自然是有所图谋。
只是不知道,姜承月特地叫上她来,又是做什么……
带着两个丫鬟踏上二楼,推开门,里面除了姜承月,果然还坐着翁萱雨。
看见阮姿一脸无奈的笑,翁萱雨吹了口茶,语气悠闲地撇清关系:“我可是早就说了,让她直接跟你讲明白就是,可她就是不说。”
姜承月朝她的方向娇哼一声,笑眯眯迎上来扒住阮姿的手臂,声音也甜腻腻的齁人:“阮三,我们呢,是有个事情跟你商量一下——”
拖长的尾音让阮姿身上的寒毛都被惊得竖了起来,冷不丁打了个寒颤,面上笑容被按下了许多,惊疑地去看姜承月:“郡主有话直说就好……”
得了她这句话,姜承月眼眸立时一亮,仰起头眨巴着眼看阮姿:“咱们去京兆府问问慈恩寺那案子查得怎么样了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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