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赐婚的圣旨结结实实震惊了京城的勋贵圈,多少人都是不敢置信地确认了又确认，瞪大了眼睛捏紧了手里的帕子，才肯承认,宫里头竟是真的下了圣旨将东平伯府的三姑娘许给了安王。
安王那是什么身份,虽说声名狼藉，可到底是先皇亲自带在身边养大的皇子，当今圣上对其更是恩宠有加,光是安王妃的选定从五年前就叫京里的贵夫人们跟着揪心,多少人信誓旦旦地笃定，太后娘娘定是要从世家豪门里面选个蕙质兰心的姑娘赐给安王,没曾想到头来居然会是东平伯府接了这个天大的馅饼。
别看这些勋贵夫人们自己不愿意嫁闺女过去,可她们也从没想过那安王妃的位子会旁落，这种好事对马上就要收回爵位的东平伯府来说，自然是天大的馅饼。
不光是后宅的夫人们,余澄亲自出宫宣旨的消息一传开，稍稍知道些余澄身份的勋贵老爷们也是惊讶万分。
先前还能说许是安王顶撞了太后的意思，执意要娶阮家那个空有皮囊的三姑娘，如今这话可就不好说了，余澄一出来，那自然是皇上和太后都满意,才会给她这份体面。
一时间，私下里喧喧嚷嚷说什么都有。
“东平伯府只怕水涨船高，阮家那几个也能平步青云，攀着女人的裙角爬上去喽！”
“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安王爷这样的更是没逃过去啊……”
“早听说阮家三姑娘生得一张红颜祸水的脸，倒是迷得安王爷为她进宫请旨了！”
“可不知是福是祸呢，别忘了那安王爷后院里还有一堆的美人儿，阮家这个倒是有手段，占了安王妃的位置，不过能不能坐得安稳可不好说……”
这些幸灾乐祸说话的人不在少数，阮姿纵是身在闺中，谢绝了一应不熟的人因着赐婚递来的拜帖，也从竹露那里听说了不少。
宣旨之后，阮珠便被老太太连夜送到了乡下。
被她堵在路上说了一番话的阮沁近些日子也安安分分呆在落梅院，连请安都时常称病，老太太如今一心挂在她身上，对阮沁并不放在心上。
倒是突然间多了许多想要与她结交的姑娘们，喝茶看花的帖子每天都能送来厚厚一叠，不过看来历多是些中等末流贵族，平素里只比东平伯府好上一点点，只以前并不把东平伯府看在眼中的。
竹露一边替她收拾信帖，一边愤愤不平：“这些人如今都是看姑娘身份不一般了，上赶着来巴结，以前可不见她们会给姑娘送帖子！”
“姑娘，您可不要被这些人骗了，还有外头那些传瞎话的，都不是什么好人，一想到姑娘以后还要和她们打交道，奴婢就觉得难受！”
阮姿知道她说的是那些不屑于她的高门贵女们，真正的高门贵族之家给她递信还是只有翁姐姐和姜承月两个。
这也正常，自诩尊贵的高门贵女自然不会因为一纸赐婚便屈尊降贵来与她这等不入流的人家姑娘结交，说不定还要笑她出身鄙陋，不堪与之为伍。
阮姿叫丫鬟尽数婉拒了那些帖子，只取了翁姐姐和姜承月的拆开看了，她们倒不是邀她去赏花喝茶，只调笑了几句圣旨赐婚之事，接着便是提醒她诗酒宴快要到了，叫她好生打扮，到时候艳压群芳。
阮姿看着就笑了，知她们是在促狭。
一旁忙碌的竹露一看她笑，也跟着笑：“姑娘，是翁姑娘说了什么好事吗？”
“是诗酒宴的事。”阮姿抿嘴轻笑，只捡了后半截告诉她。
倒是竹露一听，顿时停了手下的活儿，摸着下巴煞有介事地说：“奴婢觉得翁姑娘和福宁郡主说得有道理，姑娘生得这么好看，是应该打扮得漂漂亮亮，也叫她们知道这世上还有这么美的人，而且这么美的人还是安王妃，皇上亲自下的赐婚圣旨！”
她得意洋洋的模样把阮姿都逗乐了，不过信上所说确也是，诗酒宴时她出现，在别人眼中的身份便是未来的安王妃，而不仅仅是阮家三姑娘了，不管那些人背地里是如何鄙弃她以色侍人身份低微，可面上终归要对她恭恭敬敬。
想来，还有几分解气。
“好，那到时候就托你好好替你家姑娘打扮打扮，艳冠群芳！”阮姿笑着应和。
……
不过，到了诗酒宴的日子，阮姿却没有穿竹露早早替她搭出来的那一身，而是换了安王才使人送来的一套。
也不知他是不是知道她要去诗酒宴，送来的不仅一条石榴红流彩暗花云锦宫装，还有一套相称的赤金累丝嵌红宝石头面。
许是因着下了圣旨，算是过了明路，安王往她这里送东西愈加不忌讳，隔三差五便有人来一趟，看得府中上上下下都眼热不已，阮姿此前几番推拒都被他三两句话堵了回来，也只好渐渐习惯了。
竹露给她梳了一道流仙髻，配了那套头面里的双鸾点翠步摇，一对儿赤金累丝镶宝耳坠，雪白腕上是一对儿赤金缠丝石榴镯子。
只她一身肌肤雪白如玉，配上红如火的衣裙和首饰，面上略施粉黛，将眉梢眼角的妩媚娇意尽数勾染开来，真真是勾魂夺魄、风华尽显，叫人一眼移不开去。
这赤金红宝石的首饰并上石榴红底色的衣裙，一般的姑娘家是不敢尝试的，容貌稍有逊色便会整个人都被压住，可到了阮姿身上，是她的倾城之色把张扬的衣裙首饰压得牢牢的，将她一身冰肌玉骨衬得更加白嫩，仙姿玉色更为耀眼夺目。
莲步款款，腰间巴掌宽的束腰而下裙摆随着她的步子轻轻荡漾，看似素净的裙面上隐隐有光华流转。
饶是竹露早就见过了，依旧忍不住捂嘴惊呼道：“姑娘，这身裙子太好看了，姑娘今日一定是最出众的！”
阮姿也对这裙摆爱不释手，虽是知道能叫安王送来的必定不是寻常之物，可亲眼见到这衫裙上道道暗纹在阳光下溢出灼灼光彩的时候，也是惊讶地目不转睛。
这衫裙巧思不仅在此，阮姿也是穿上了身才发觉本以为无甚规律的暗纹尽是层层褶皱掩盖之间汇集成一丛盛放的海棠，随着她款步姗姗，花瓣摇曳，显出无尽浓情。
这般纹饰，阮姿再不能骗自己只是巧合了。
先前安王送来的不少东西上也都有各样的海棠纹饰，只她一直觉得或许是凑巧，只这一回，她才肯确信，安王定是知道她喜爱海棠，才会特意取了这样的纹饰。
海棠是她娘亲最爱的花，后来娘亲去了，她搬来这院子，便取名为海棠院，还在院中种了这许多的海棠花，再后来，她也喜欢上海棠。
她嘴角不由自主地牵起笑，对着铜镜理了理鬓发，才对着两个丫鬟道：“走吧。”
……
出门的时候，好巧不巧，阮姿主仆三人在门口正撞上阮沁也要出门。
这几日，阮姿见到她的次数少了许多，不过今日是诗酒宴，会撞见她倒也不奇怪。
因着那晚的“谈话”，阮姿此时虽面上盈盈，却并未开口，反倒是阮沁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温声笑着上来搭话：“三妹妹也是出门去诗酒宴吗？”
仍旧是端出知书达理的长姐姿态，若不是阮姿亲眼见过她变脸，也不会知道她的面上功夫这般好。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她要演阮姿便也奉陪，浅浅勾唇一笑，漾出几分千娇百媚的情态回她：“是，大姐姐怎么没坐府上的马车？”
伯府里养了两架马车，一辆归前院的老爷们用，一辆是后院的女眷们用，不过一直以来用的最多的自然是时常外出的阮沁，而阮姿这半年多每每出门都是叫竹露出去租车，既不与她同行，也不与她争抢。
所以这会儿一听阮姿的话，她心里忽的无端生出几分被嘲弄的羞愤，又看见阮姿娇艳的笑颜，眉目间是半年前还不曾有过的骄矜贵气，她目光在阮姿头上的红宝石步摇上略略停了一瞬，转眼便瞅见她腰下裙摆轻盈晃动，其间似乎点点金光流落，不由一怔。
半晌，微微垂下眼帘，平静地说：“今日母亲有事出门要用马车，所以才出来赁车前往……”
她还未说完，阮姿的马车已经到了伯府跟前，阮姿似是根本没有在意她说了什么，只趁着她言语的空档，淡淡留下一句“既如此，妹妹的马车到了，便先走一步，大姐姐稍待”便扶着丫鬟的手上了马车，接着马车就慢悠悠地驶出了胡同口。
墨青色的车帘在风中轻扬，阮沁只来得及看见她上马车时侧颜在阳光下白得晶莹剔透，睫宇乌黑挺翘，仔细雕琢过的妆容精致而华美。
阮沁留在原地，面上神色不动，只手心因着用力掐出了几道血痕，牙关死死咬着。
不多时，又一辆马车驶来，侍书小心翼翼看了看她的脸色，小声说：“姑娘，马车来了。”
阮沁仍在原地顿了好一会儿，才登上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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