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曹家的案子大理寺接了,可却是一连几日都没有什么音讯传出去，巧的是曹家竟也没派人上大理寺再打听，仿佛这一桩惊天动地的案子不曾发生过一般。
“这曹家倒是乖觉,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第一时间就去请大理寺问案，紧接着又一声不吭的，老狐狸够精明啊！”
顾采薇摇着扇子跟在贺渊身后,一路从宫门口跟到了安王府,抬眼一看安王府的牌匾，顿时又忍不住叫道：“怎么这时候又回王府,不去你那杏花坞了？”
旁人或许不清楚,他们这几个跟在明瑾身边的却是知道，一年十二个月，贺明瑾他住在杏花坞的时间少说也得十个月,平素里即便是有事进宫，过王府而不入也是常有的事。
贺渊走得不紧不慢，却是对他的问题仿若耳边之风，并不理睬。
王府上管家的高宝成一路小跑着迎上来，躬身道：“殿下，您回来了！老奴见过顾大人！”
贺渊脚步停了一下,看他一眼，又继续朝里走，边走边道：“谢棠舟来了？”
高公公手脚麻利地快步上前，躬身引路,口中恭敬地答：“禀王爷，谢大人来了一盏茶的功夫了，正在前厅等着呢。”
旁边的顾采薇听见熟悉的人名，惊讶的抬起头，缀在后面高声问：“你什么时候叫谢棠舟今日过来的，我怎么不知道啊？”
贺渊懒得理会他的聒噪，充耳不闻朝着待客的前厅行去，没得着回应，顾采薇也不气馁，他都习惯了，贺明瑾就是个阴晴不定的性子，只是这样也没有阻止他继续说话。
几息功夫的路程，顾采薇唠唠叨叨说了一通自己对曹家的猜测，丝毫不见贺渊愈加黑沉的面容，只叫前头带路的高宝成暗暗擦了两把额头冒出的冷汗。
顾大人还是一如既往地准备老虎头上拔毛啊！
饶是安王府经年不得主人宠幸，其中的一应陈设布置仍旧都是典雅精致的大家手笔，这宅子当初兴建时便是先帝下旨派了最好的工匠建造。如今府里管事的高宝成昔年也是宫里的一把好手，被先帝爷特地挑出来伺候安王，如今自是将安王府上上下下打理得妥妥当当，挑不出一丁点儿的毛病。
三间屋大小的前厅里，两边摆的皆是名贵的字画古玩，正中置了几套黄花梨木透雕蟠龙扶手椅，看做工乃是宫里内造司的手艺。
谢棠舟一一扫过，贺渊带着人进来时，便看见他背对着门，正负手立在一副前人的孤品画作之前，似乎推敲得仔细。
“谢大人也喜欢钱塘的画？”顾采薇笑声朗逸。
闻声，谢棠舟淡定转身，对顾采薇略略一点头：“顾大人。”转而向贺渊拱了一拱手：“见过安王殿下。”
才又接着回答顾采薇方才的问题：“喜欢倒谈不上，钱塘只遗世这一副画作，物以稀为贵罢了。”
他虽神色不显丝毫，却也能叫人听得出他话里对钱塘的不以为然。
到底世家公子出身，便是面上表现得再如何温文尔雅，骨子里的倨傲都是有的，只是内敛与外放之分。
只他这样，倒是让顾采薇眼中一亮，似是寻到说这画的知己一般。
听他二人就要交流起对钱塘这幅画的不满，贺渊懒散坐在椅上，蓦的出声打断：“曹家的事情查得如何了？”
谢棠舟略一正脸色，温声回道：“曹四公子的死确实有些蹊跷，但我发现还有一件更为蹊跷的事。”
贺渊淡淡一挑眉：“哦？”
听他语气平静，谢棠舟也坦然开口：“毒死曹四公子的药，与殿下要我查的卖货郎一案似乎有些关联。”
贺渊神色未动，顾采薇却是惊乍了起来：“这两个案子也扯到一起去了？”
话落，便是立时转头去看贺渊，皱着眉头快速说道：“明瑾，这事有些不对，咱们从头梳理，先是陵州私盐事发，漕帮的邬浩进京意欲行刺，被当场诛杀，接着就是陶万青现身，抓捕陶万青时在慈恩寺发现的三具尸体又牵出了毒药案，现在私盐查到李家头上，毒药案又和曹家的暗杀连上了，我怎么觉得……”
他边说边去看贺渊的脸色，忽的住了嘴：“你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贺渊这才嘴角扯开一抹淡笑，似是认同了他的说法，慢悠悠道：“继续。”
“继续个鬼！”顾采薇面色一沉，有些郁闷得啐了一声，“你这家伙早就想到了，怎么不早说？”
“想到什么？本王什么也没想到。”
听见他毫无诚意的否认，顾采薇恨恨地一翻白眼，他早知道贺明瑾的恶劣性子，索性不去理会，迎上谢棠舟略带疑问的眼色，悻悻一瞪贺渊：“我才说你这家伙怎么一桩私盐案查了几个月都还不落定，感情是早就发现其中的猫腻儿了！谢大人，你查那卖货郎毒药的案子时，应当也看过私盐案的卷宗了？”
谢棠舟颔首，回忆着说道：“那私盐案看起来并无什么怪异之处，只除了陶万青身上的毒，但看起来极有可能是意外，未必真有关联。”
顾采薇摇头：“不然，若是说在陶万青来京城之前，这两桩案子确实没有什么关联，但是陶万青到京城之后，这事便不简单了，现在曹府的案子也与那来历不明的毒药扯上了关系，这其中或许有些问题……贺明瑾，你给我说清楚，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曹府的案子也和毒药牵扯上的！”
贺渊懒洋洋撩开眼皮看他一眼，淡声道：“猜的。”
顾采薇被他噎得险些一口气背过去，狠狠顺了两口气，直接转过身去看谢棠舟。
谢棠舟却是听了他的话皱着眉思忖了下，道：“若单是私盐案，王爷现如今能否结案？”
“可以。”
谢棠舟继续道：“但是这样便会少去一条继续调查毒药来历的路子，毒药看起来是突然在京城出现，却未尝没有蛰伏的可能，对那些卖货郎逐一调查是做不到的，那么便只剩下私盐案与曹府的案子，曹府目前只有毒药一条线索，查到深处极有可能打草惊蛇，所以，王爷的意思是利用私盐案做饵，来查毒药案？”
见他这么快就领悟了这层意思，贺渊不禁噙着三分笑敷衍地拍了两下掌：“不愧是谢家的麒麟子。”
听见夸赞，谢棠舟也是面上从容淡笑丝毫不改，只当贺渊说的与平常无异，颔首道：“这样确实可能奏效，不知王爷是想下官做什么？”
贺渊：“很简单，你继续查曹家的案子，其他的会有江淮春与你交接。”
谢棠舟自是领命不提，顾采薇也被顺道分派了些闲余的差事，直嚷着自己就不该多走这么一趟，临了离开的时候看着一脸懒散无趣的贺渊又张口欲言什么似的。
偏贺渊还用眼神讥诮地睨他，到底让顾采薇愤愤一挥袖子踏出了门。
见他离开，贺渊勾了下唇，有些意兴阑珊地对着门口伺候的高宝成淡声吩咐了句过些时候给顾府送个信儿，把花昼锦还回来。
那高公公连忙点着头应了，又偷偷抬眼瞄了瞄上首神情莫测的主子爷。
“说！”
光是被贺渊一双幽深黑眸盯着，高宝成便觉两股战战，缩回了打探的视线，暗暗吞了吞口水才稳住声音探问起来：“今儿钦天监送了选定的日子来，尚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只是府里也该早些操办起来，老奴本是打算明日赶去杏花坞请示殿下，没曾想殿下今日回来……”
他一说，贺渊也立时想起今日在宫里钦天监已经呈了定下的吉日来，是在八月底，阮姿是七月的生辰，钦天监定下的日子正是阮姿将将及笄不多久。
这日子是钦天监算了又算，一年里最吉利的时辰，若不然，贺渊自是更想选个更早的日子，可因着钦天监那伙老头子的话，又兼着阮姿的生辰就在这时候前一个月，他到底是捏着鼻子认了。
听着高宝成说了半晌的废话，贺渊不耐地打断他：“说重点！”
高宝成顿时止了没说完的话，停顿了下，似是在重新纠结语句：“禀殿下，老奴是想请殿下决断，府上可还需要大动？若是需要，这便得定下，赶些工时，差不多七月里便能落定，若是不需，老奴这便开始布置。”
这不是什么难事，只贺渊先前并未想到，顿时皱了下眉头，他素来住在杏花坞为多，倒是一时疏忽了成亲时该还是要用王府的。
“旁的院落可以布置起来，主院和临近的几个院子暂且别动。”不知想到什么，贺渊沉声吩咐道。
高宝成得了话，自然没有任何异议，立时便连声应了，心里已然盘算起王府各处除了主院都该如何布置，这吉日定下，宫里的其他的事宜也都按部就班行动起来，该他操心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地赶着。
却是贺渊继续坐在那盘龙扶手椅上，暗自思忖起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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