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三太太对那孙家的热络倒是好理解得很,财帛动人心罢了。
且不说现在三房亟需大笔的银子解难,便是没有这一遭,那孙家肯拿万两聘礼的消息若是传了出来,老太太和三太太会不会动心也是说不准的。
平常的末流勋贵人家娶妻嫁女,除非格外宠爱的,少有超过两千两银子的,若是那等庶出的,便是几百两打发出门也是再寻常不过。东平伯府本就不是有钱的人家,庄子门铺都少得很,每年的进项也是定数,更不用说三个老爷坐的都不是实权的差事,俸禄不过杯水车薪,还要各处打点,永远是出的比进的多,要不是靠着娶进门的媳妇都还有嫁妆,只怕满府的人都要喝西北风。
先头阮姿亲娘的陪嫁还被老太太攥在手里时,每年的铺子庄子收益都进了老太太的私房,小部分又拿去贴补公中,后头便是林氏、佟氏几个管家,想捞油水都捞不到,还尽是自己往里面贴,偏生老太太又是个要面子的,东平伯府看着光鲜,实则里头早就是空壳子一座。
孙家那大笔的聘礼,谁见了能不眼红?
“姑娘,奴婢刚才听看门的老婆子说三太太今儿又出门去孙家了。”竹露从外头走进来,与阮姿说起才听见的事。
阮姿倒不意外,昨儿晚上那赌坊的人又来门前要债,阮哲睿吓得瑟瑟发抖,躲在院子里一声不吭,还是老太太怕人瞧见,知道府上的丑事,连忙着人把几个要债的大汉请进门来,好生说了月底一定给钱这才把人劝了回去。
三太太现在自然是恨不得明儿就把二姐姐嫁到孙家,孙家今日就把那聘礼银子送上门才好。
“玉楼春那边回消息了吗?”越是这样,她心里反倒越是想知道那孙家内里是个什么样的。
竹露叽叽喳喳道:“还没信儿传回来呢,要不奴婢再去说一回?”
起先这些事阮姿是交给荷风的,不过因着她身边一向的竹露在外办事,为了不引人注目,与玉楼春联络的事便又交到她手上,竹露爱闹归爱闹,做起事来却也不含糊,来回几桩都做得极好,她这一贯与人熟络的性子倒还和紫娘那边的人处的极好。
“……上次给莺歌捎了咱们用小厨房做的点心,她说好吃呢,奴婢这回再给她带一些。”
“莺歌?”
竹露连忙解释:“莺歌是紫娘新收在身边的,好几回之前见的时候就见过了,看着很是亲近,许是正在教她。”
原是这样,阮姿点点头,她因着先前的机遇知道了紫娘的身份,也知道些玉楼春的私隐,明白这个莺歌或许是紫娘收的徒弟,因此也不怎么担心。
她只这么一问,这日还没过完,玉楼春的信儿就传了回来。
接过那精致的纸笺,阮姿快速扫过上面的字迹,慢慢沉下了脸色。
“姑娘,信儿上说什么了?”看见自家姑娘的脸色,竹露连忙问道。
阮姿并未答她,而是飞快地将信笺上密密麻麻的字都看了一遍,接着便把信笺递给竹露。
竹露也是识字的,看了那上面的消息,登时惊道:“这是真的吗,姑娘,那孙家也太……”
阮姿沉着脸从椅上起身:“走,咱们去见二姐姐。”
…………
阮韵看过阮姿递来的信,倒是没有露出什么意外的表情,反而是看见阮姿面上的沉色安抚地笑了笑。
“三妹妹这是生什么气?咱们早先不是说了,孙家的郎君若是个好的那是最好不过,若是不好也不是不能接受,如今不过是证明了我没有那等子好运道罢了,无妨。”
阮姿还未说什么,竹露已是忍不住抱怨道:“二姑娘,那孙家的郎君面上做得一副君子模样,可背地里好色又好赌,信上还说他在老家时就糟蹋过不少好看的小丫鬟,还对下人非打即骂,哪里是个好人啊!您不要糊涂!”一想到前两日她还在姑娘面前说这孙家郎君似乎很不错,她就想锤一锤自己那没用的脑壳,居然会相信这种人是个好的!
见竹露一个小丫鬟都在替她抱不平,阮韵温和地对她道:“那等面上道貌岸然,实则一肚子男盗女娼的人可不少,孙家郎君不过是其中一个罢了,”说到一半,她又蹙起眉头来,“不过,看这信上所说的事,他面善心狠,少不得身上背了人命在……”
一时间,屋里安静了下来。
阮姿看着阮韵似乎沉思的模样,叹一口气,她生气的倒不是那孙耀兴为人如何,本也没抱着多大的希望,这世上,坏人比好人多,她生气的是那信上零星提了一句的事——孙家上回被伯府拒了亲,这一回果然是老太太又叫人去漏了口风,这才引得孙家上门求亲。
“二姐姐便不生气吗?”阮姿坐在阮韵对面,一手撑着下颌,黛色的柳眉稍稍内扣,菱唇紧抿。
“生气有什么用呢,府上如今正缺银子,祖母已经应下了,便是我不愿又能如何?”
绕是她仍旧云淡风轻的,阮姿还是听出了几许落寞,是的,不是愤恨而是落寞。
阮姿有时候能理解二姐姐的想法,有时候又不能理解,她有时觉得阮韵逆来顺受,可有时又觉得那不过是完全不放在心上的不在乎。
“如果有办法能叫二姐姐摆脱这桩婚事,二姐姐可愿意做?”
这话让阮韵一愣,抬起眼来看向阮姿,阮姿面上勾起一丝微笑。
阮韵静静看了好一会儿,也忽的笑起来:“好啊。”
…………
三太太果然是急着要与孙家敲定婚事,这才不顾颜面出门拜访过,第二日便邀了那孙家的人上门来做客。
对她这自作主张的行径,老太太竟是罕见的没有拿她丢了东平伯府的脸面来训斥,反而是笑呵呵地默许了。
阮姿从丫鬟口中得知的时候,已经是那孙家的夫人进了萱辉堂与老太太说起话来。
“……听说孙家的郎君也来了。”竹露面上也带着几分不可置信的模样,要知道,便是平头百姓人家议亲,也没有这般行事的。
阮姿俏脸一沉:“孙耀兴?老太太叫谁去招呼他的?”要是她没记错,今儿府上三个老爷都不在,阮哲睿倒是在,只是因着赌债的事情,一直闷在房里,吭也不吭的。
提起这个,竹露便是更不敢相信了:“萱辉堂洒扫的棉儿说,老太太叫人把他领到后花园子,又叫人去请二姑娘了。”
阮姿险些气笑出来,老太太这还真是连一丁点儿都不遮掩了,这样的时候,连婚事都还八字没有一撇就恨不得把自家的姑娘推过去,真是叫人一言难尽,虽说早知道老太太口口声声念叨着伯府的脸面不过是替她自己遮羞而已,现在看到老太太这般作为还是讽刺得很!
“二姐姐过去了?”
竹露气愤地点头:“说是去了……姑娘,你不会是也要过去吧?”
这等不合规矩的举动,阮姿本是无意插手的,但是因着阮韵的缘故,她便是不亲身去也得想想办法。
……
荷风带着一众小丫鬟捧了十几样点心茶果浩浩荡荡地到了后花园子,伯府的后花园本就不大,她们一来顿时便有种挤得满满当当的感觉。
一见着荷风的身影,阮韵便知道这恐怕是阮姿的手笔,面上不见丝毫异色,只温声唤了一句。
“我家姑娘今儿有兴致带着我们做了好几样新鲜的点心,听闻二姑娘会客,便叫我们拿来也叫二姑娘尝尝。”
荷风笑吟吟说罢,挥手叫小丫鬟们把东西都摆上来,只送过了东西却没有离开的意思,直落落站在了阮韵身后,一众小丫鬟也都各自站到园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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