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安王大婚,宫里的赏赐如同流水一般送进安王府,王府里管事的大太监高宝成忙得脚不沾地,手底下的人也尽被支使得团团转。
才修葺竣工的安王府这日红灯高挂,各处都扎了鲜艳的彩绸,喜气不言自明。
锣鼓喧天,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踩着吉时的正点停在安王府大门前。
红漆铜环,一惯紧闭不开的庄严大门此时远远敞开,可容八人并肩行过的宽阔道路,两旁站满了赭衣的卫士,端得是气氛肃穆,气势十足,周边看热闹的百姓皆是勾头交耳,窃窃私语。
喜轿落下,阮姿只觉轿帘被人掀起,很快,一只手伸了进来,喜帕下视线狭窄,这只手修长如玉,骨节分明,指尖微微曲起,慵懒却有力。
伸手搭上去,那手立时握紧了,阮姿心中一动,胸口鼓噪,几乎要跳将出来。
踏出轿门,阮姿眼前一片红雾,身旁的人似乎因着她,着意放慢了脚程,
阮姿被这人牵着,一步又一步,踏入门槛的那一刻,仿佛漫天的喧嚷都远离了。
自此以后,她有家。
新人的身影消失在甬道尽头,大管家高宝成着人搬了十几筐铜钱到门前散给前来观赏围看的百姓,一阵阵欢呼将喜气散向四方。
繁冗的仪式过后,新人被送入洞房。
喜榻上,桂圆、红枣、花生等铺了满满一床,鸳鸯戏水的锦被红枕双双对对,挨在一处。
阮姿坐在榻上,面前喜帕微垂,双手交握在腿上,白玉似的的手指紧张地勾缠在一起。
喜娘将盛着玉如意的红漆木盘捧到贺渊手边,温润的玉如意轻轻一挑,坠着翡翠珠子的喜帕“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金灿灿的步摇哗啦啦响,高髻凤冠下是一张天姿国色的绝美玉颜,远山黛眉,脉脉含情,双瞳剪水,顾盼生姿,往下是小巧精致的鼻梁,而后便是殷红口脂勾出妖娆唇线,微微上翘的菱唇娇艳欲滴。
耳畔垂落下细细的流苏耳饰,底端是一颗鲜红剔透的红宝,映着娇人白皙无暇的脖颈,摇曳生姿。
阮姿仰头看向自己面前高大的男人,有一瞬间的怔楞,男人俊美的容颜被一身红袍衬得极为贵气,往日嚣张的戾气仿佛都被藏了起来,只一双直直盯着她的眼眸泄出几分难言的灼|热,抿紧的薄唇好似压抑着即将喷薄的欲|望,烧得阮姿面颊殷红,连忙躲开视线。
“王爷、王妃,该吃合卺酒了。”喜娘笑眯眯端了新的红漆木盘,上面盛着两盏金杯玉酿。
荷风、竹露扶了阮姿起身,双手捧了金杯,面红耳赤与贺渊交杯饮尽酒盏。
甜香的酒液沿着喉咙顺下,熏红了飞霞,水雾迷蒙的双眸也淡淡笼上一层薄烟,迷迷糊糊抬眼去看,却叫贺渊眼底微红,喉间不自觉地抖颤了下。
“你先歇息,本王去去就来。”低哑的声音里暗藏了几许说不出的深意,阮姿懵懵眨了眨眼,尚还迷茫的神经难以理解他的话。
贺渊哂笑,指尖在她白腻的下颌轻抚一下,才拢袖去了。
喜娘带着两个捧盘的小丫鬟告退出去,喜房里便只剩下阮姿自己的贴身丫鬟。荷风、竹露连忙上来伺候阮姿卸掉头上的凤冠。
这凤冠乃是十足十的真金玉石,重量不轻,这大半日下来,阮姿的脖子都僵了,竹露又赶紧给她捏捏。
那大管家高宝成果然是宫里出来的人精,阮姿这边才将将就着荷风的手饮了一口温茶,那厢便派了小丫头来说备好了香汤供王妃先行沐浴,席面也叫小厨房置办好了,只等王妃沐浴后便呈上来。
“姑娘,这大管家着实厉害啊,府里都忙成这样,他还记得吩咐这些事。”竹露谢过来传话的小丫头,关上门对阮姿赞叹。
荷风闻言便轻斥一句:“该改口叫王妃了!还有,你当人家跟你似的什么都等着王妃吩咐不成?这府里头等重要的是王爷,然后便是王妃,这些事都是最该做的,往后你可得学着点。”
竹露被训,连忙吐吐舌头,笑着挨到阮姿身边,噘嘴小声道:“王妃,奴婢瞧着荷风是越来越威风了,以后你身边第一管家的位子怕是轮不到别人了。”
阮姿才不管她们两个怎么打嘴仗,只笑着不说话,荷风也笑瞪了眼竹露,道:“你若是争点气,拱手让你给好不好?”
“不了不了,奴婢觉着还是荷风比较合适,她呀,脸这么一拉,谁不怕?”
看竹露摆手搞怪,两人顿时都笑起来。她俩的官司结了,阮姿才叹道:“那高公公是宫里头出来的,做事定然细致,王爷这些年长居城外,王府上下都是高公公打理,手段自然是厉害的。你们跟在我身边,咱们东平伯府是什么样子,你们心里也清楚,比起人家差得不是一点半点,如今既然到了王府,不管是我还是你们,都得多学着才是。”
见阮姿神情认真,荷风两个顿时也敛了笑,规规矩矩福了一礼:“是,奴婢们明白了。”
世家高门规矩森严,纵使阮姿先前不知道,这几个月来往宫中也了解了几分,虽说有乘月和翁姐姐时不时提点,再加上太后与皇后皆因着安王的缘故待她十分亲善,但阮姿心里明白,既然已经一脚踏了进来,该学的该做的,她都得立起来。荷风、竹露对她的情谊自不必多说,她也不愿身边换了旁人,如此便也只能叫她们多学多听。
净室与喜房只有一道门隔开,极宽大的屋子里,规整的汉白玉错落有致砌成一个四四方方的大池子,足可容纳四五个人。
池子里盛了三分之二的水,热气袅袅升起,一旁站着个穿浅杏色丫鬟衣裳的小丫头,见着人来,连忙福身道:“奴婢晴雁见过王妃娘娘,香汤已备好,花瓣、皂角、香膏等也都在此处。”说着,指向一旁的红漆小架,上头满满当当置了好些瓶罐,凑近了还能闻到各样的香气。
温声打发了小丫头出去,阮姿才在荷风两个的服侍下褪了衣裳,泡在温热的水里,舒服地喟叹一声。
这安王府她也是今儿才头一遭来,倒也不知道这净室是从前便有的还是新做的,早先宫里定下吉日时,贺渊曾来问她可需要王府做何改动,后来还是贺渊自己做主的。
“王妃,这王府里果真处处富贵,怪不得当初大姑娘一门心思想攀上高枝呢。”竹露环视了一圈,蹲在池子旁絮絮叨叨地说,“光是这个净室,奴婢看着就比老太太那正屋都大!”
老太太所居的萱辉堂是整个东平伯府最大的院子,正屋自然也是极大的。
听着竹露乱七八糟的感叹,阮姿只笑笑,富贵名利,世人汲汲营营,除了那高高在上的权势,自然便是这些奢华的享受,谁不想金尊玉贵锦衣玉食度过一生?
荷风对着竹露摇头叹息了几声,拿过一旁的巾帕替阮姿擦洗,低声道:“王妃,奴婢方才想起来,昨儿晚上玉楼春的莺歌替紫娘送了份贺礼来,还特地叮嘱了叫奴婢今晚之前一定给您。”
阮姿奇怪道:“今晚?是什么呀?”
“奴婢也不清楚,用匣子装着呢,问了莺歌,莺歌也不肯说,只叫我拿给您。”
池子里热气氤氲,将阮姿本就白嫩嫩的脸熏染得更加娇嫩,踩着池边的做成阶梯状的木台子出了池,竹露赶紧将手里的粉色的丝绸寝衣围上去。
回了喜房,竹露拿巾帕替她绞着头发,荷风连忙将莺歌送来的匣子取出来。“王妃您看,就是这个。”
匣子里装了一只碧色的细长颈圆肚瓶,下头还有张玉楼春惯用的浅色贵妃笺。
阮姿好奇地看了眼瓶子,拿起那张香喷喷的贵妃笺,才看了一眼,登时红透了脸,烫手山芋似的将纸笺扔回匣子里远远推开。
这东西居然、居然是那种用法……
“王妃,你怎么了?”竹露惊讶地看着她的动作,荷风也诧异地看着阮姿,伸手要去拿那张纸笺,阮姿眼疾手快将匣子抱回来砰地一声合上,轻咳两声说:“没什么,是紫娘送的贺礼,我收起来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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