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谭嘉儿的住处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商未已上了祁苌楚的车就开始打瞌睡,一路上两人都没多交谈,可却自是一番安稳平和的气氛。
没想到都这么晚了,商未已的家门口还蹲着一个人,竟然是宋蓉蓉。
宋蓉蓉听见声响抬起头来,一双惺忪的眼眸慢慢清晰,待看清眼前的人,那瞬间绽放出来的神采,就连商未已这个女人都忍不住赞叹了一番。
女孩子总是先知道怎么使自己看起来美,才能变成一个美女的,这一方面宋蓉蓉做得很好。
“商姐、祁哥!”
“怎么这么晚还在这儿?”商未已也没有睡醒,半倚在祁苌楚身上。
宋蓉蓉的眸色顿时黯淡下去,“我没有地方去,那边……”
祁苌楚皱眉道:“我送你去宾馆。”
宋蓉蓉瑟缩了一下看向商未已,满眼的企求,“我刚刚看见我住的那个房间还空着,商姐,我可以不要工资,就让我在这里再住一段时间吧!”
祁苌楚冷下脸来,正要开口替商未已拒绝,却听挨在他怀里的商未已道:“那就住着吧。”
就这样一锤定音,祁苌楚还想说点儿什么,一低头便见着商未已脸颊眉梢处淡染的妍媚,于是,心意交融情意相通。
他和她都算不上什么心底良善的好人,但是冷眼旁观他人的剧目,无疑也是人生一大乐事。
至于商未已,我应该说宋蓉蓉确实点到了她心里少之又少的柔软之处,她绝对不是同情宋蓉蓉的遭遇,只是看着宋蓉蓉单立无依的模样难免想到了过去的自己,都是为情所苦,对或者错不过是缘由罢了。
就这样,宋蓉蓉又住了回来。商未已倒是回自己家的时间少了,有时,她也会自嘲,现在这种情况,所有的租金都应该由宋蓉蓉来付才对,真是奇怪,她向来不做亏本生意,怎么在宋蓉蓉这事上就退了又退呢?
也就是宋蓉蓉住回来后的第二天,商未已的店里来了一个很让她意外的人——黄林。
宋蓉蓉的忠告言犹在耳,所以见到黄林,商未已倒是一点儿也没有惊讶。
黄林在店里四下打量了一番,间或拿起样吧两样东西看看,问道:“守在这么一个小店里,你不会觉得无聊吗?”黄林来的这个时段,宋蓉蓉正好不在,也就在半个多小时之前吧,宋蓉蓉接到一个电话,说有事就先走了。
商未已并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她屏住呼吸,专心致志地串一个DIY的手链,黄林跟她说话,她并没有回答,只是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继续手上的动作。
黄林倒也不以为意,他趴在柜台上凑过头来看商未已手上串的手链,又问:“宋蓉蓉没跟你说过我的事?”
“说过,怎么了?”回答依旧很淡,好像在应付一个耍赖的孩子似的。
“你连惊讶一点儿的表情都不做做,也真是太不给面子了!”黄林也伸手来碰那些珠子,他的指头尖尖的,修剪得很干净,指骨匀称而又修长,甚至能令人想象到那指腹微凉的触感,商未已晃了一下神,又迅速恢复过来。
被黄林的指头碰到的紫水晶珠子骨溜溜滚到商未已的臂弯下,莹白下一点淡紫,俏丽得晃眼。黄林懊恼地叹了口气,“我为什么不能早一点儿认识你呢?那该多有趣!”
“你觉得我哪儿有趣?”
“你看都不看我一眼的时候。”
“呵呵。”商未已轻轻笑出声来,把手上已经完工的珠链举起来给黄林看,“瞧,多美的颜色。送给你吧,祝你在国外找到更有趣的事。”
黄林听罢孩子气地嘟起唇来,咬牙切齿地说:“他们也就仗着自己岁数大点儿,要不然,哼!”手上倒是一点儿也没有客气,把那串珠链收入口袋里。
商未已已经又另挑出一条亚蓝色的色带来,准备做下一条手链了。店门外,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夏季下这样的雨往往代表着要绵连数日,这种阴瑟瑟的天气想来没多少人愿意出门,店里自然没什么生意。可是,商未已经营的这间“珍品”,店面不大倒是非常的干爽,店里也不知道燃了什么香,走进来就让人觉得心里软乎乎暖洋洋的。
黄林的出国手续已经办得差不多了,他和商未已只见过两次,连一个“熟”字都算不上,可是离开时却莫名奇妙想要来通知她一下。他的心中是充满惋惜的,他在她最灿烂的时候遇到了她,却依然错过了她的花期,没有什么比没有开始就结束更让人懊恼的了。
“我妈决定辞职跟我一起去,你们家祁先生也真是够狠的。”黄林抱怨的语气中,藏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盲目崇拜。
“你妈决定送你出国的时候,他还在M国呢,这事和他没什么关系。”还是让人家做个明白鬼吧,商未已好意地解释。
“那是谁?”黄林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叉着腰的大肚子女人,霎时间恍然大悟,“不会是她吧?”
商未已挑眉看了他一眼,意思是,你说呢?
这就叫会吠的狗吓死人,不会吠的狗咬死人。黄林应该趁早了悟,要是等她真正进了他黄家的们,黄林还不知道要怎么被她溜在手里转呢。
看着黄林恼火地冲出去,商未已又低下头去摆弄自己的链子,至少还得再串四条,貌似这中亮闪闪的东西小孩子都喜欢,上次没参加小区的活动那群小屁孩都在恼她,得弄上几条去讨好一下施菲雅才行……
半晚,宋蓉蓉回到店里的时候,商未已刚和祁苌楚通完电话,祁苌楚已经从汪甯丝那儿回来了,说过会儿来接她去吃晚饭。
商未已和祁苌楚是结不成婚了,汪甯丝没了生活重心又跟了团出去玩,这次据说是去青岛避暑,短期是不会回来了。她把祁苌楚叫过去多少回提到商未已的事,祁苌楚是怎么解释的,商未已一点儿也不好奇,他知她心,她解他意,在彼此还没有厌倦对方的时候在一起,这就足够了。
商未已沉溺在自己的思绪里,可还是注意到宋蓉蓉脸色的苍白,她心中疑惑却没有多问,“今天天气不好估计不会有什么生意了,看时间不早你不来也没事。”商未已突然想到了什么,拉开柜台下的抽屉拿出一个信封来递给宋蓉蓉道,“我都忘了,这是你这个月的工资,没多少,我看营业额给的。”
宋蓉蓉接了过去,脸上却没添多少喜色。商未已不以为意,边收拾自己的东西边说:“等会儿我要出去,你看着时间不早了也收拾收拾回去吧。”
“商姐,陪我聊一会儿好吗?”宋蓉蓉扯住商未已的衣袖恳求。
“下回吧,我约了人。”
和宋蓉蓉有关的事,无非是邹驰和萧潇,那些东西恰恰都是让商未已最厌烦的。今天下午黄林来的时候估计还有一句话没问出口,比如她明知道宋蓉蓉是个麻烦却为何还要收留她?
她不是不怕麻烦,只是把麻烦放在眼底总比放在背后要好很多。
“商姐,求你!”宋蓉蓉还想再说,祁苌楚已经来商未已了,她只好把满心困恼重新压下,挤出一个笑道,“玩得开心哦,商姐。”说完后,还俏皮地侧了侧头。可是,在清冷的小店里,她穿着宽大韩版雪纺连衣裙的身影多少有点儿萧索之意。
商未已皱了皱眉,祁苌楚长臂一展,旁若无人地把她揽进自己的怀里,小声在她的耳边说:“最近这段时间你想别人的事比想我多了,我还真是有点不舒服呢。”
商未已知道他什么意思,却故意道:“是吗?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今天还没去看之安呢……”
祁苌楚的手臂猛地收紧,喉间冷冷地哼了一声,商未已唇角弧度越弯越大,“那你要不要陪我一起去呢?”
“以后不许一个人去!”祁苌楚的威胁声随着他们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迷蒙的雨幕中。
宋蓉蓉一直雕塑般站在店门处,店门外,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来往的行人稀疏,皆都形色匆匆,没人注意到在路边的这间小店里站着一个她。她渺小得连马路上的石子都不如,她想了许多,也胆颤颤做了不少,可是商未已甚至连厌恶都没有给予她。
如果,宋蓉蓉惨然笑笑,如果商未已在讨厌她的时候斥责她,哪怕扇她一巴掌也好,都算是拉了她一把,她也不至于到现在这种迷途深陷的境地。
宋蓉蓉知道,自己这是在迁怒,可是她还能怎样?讨厌她还要来求她,恨她却还要感谢她,这些都是她自找的。她垂下头去看看自己的小腹,在那里面有一个幼小的生命正在坚韧得生长着,渴求她给予多一点的关怀,可是,她却要放弃他了……
她恨这世界,恨那个口口声声爱她,却又无法保护她的男人!她恨那个霸占着他的怀抱可以理直气壮地羞辱她的女人!她也恨……呵呵,她不该恨的,可是每次见到时都是那么明明白白心如针刺,她恨那个用宽容来衬托了她的无耻的商未已!
宋蓉蓉对着那早看不见人影的街口,无力地低语:“商姐,谢谢你!商姐,我恨你,我恨即便你这么不屑一顾,他还是忘不掉你!我也恨自己,恨自己长了一双和你相似的眼睛!所以,我要永远待在你待过的地方,那么他想你的时候,也一定想起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