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褪残红,哀满地。
东方,已经渐渐露出了鱼肚白。群星隐,残月退,曙光现,朝晖露。霎时,便是淡蓝与淡红交接的一片。
将正颤动不已的熏忆更加紧窒地搂在自己的怀中,一队队巡查的士兵走过,棱翊身子一转,巧妙地躲避开去。黑夜过去,现在想要出城,却着实有些困难了。望着那队走过的人马,见他们渐渐消失在拐角,棱翊这才稍微将提起的心放下。目光下移,当发现怀中的熏忆止不住的惊惧与颤抖时,他的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怜惜与愤恨。
该死的!这帮畜生!居然敢欺负他的忆儿!阴辰魄人死哪儿去了?有本事把忆儿从他的身边带走,就没有本事好好照顾她吗?该死的男人1全部都该死!
脑中,又不禁浮现起之前的一幕。
当他一口气解决完所有胆敢欺负他忆儿的人时,脱下自己的外衫,想要替她包裹那凌乱的一切。可才刚轻微的走近,熏忆便是一阵骇人的躲避。她情绪激动,惊吓地从桌子上直接滚落于地,而她的大腿之上,血流汩汩,一直往下延伸。眸中的恐惧便如一潭死水,没有任何的生机可言。熏忆便一直退缩,一直往后退。轻闭着眼,无声地哭泣,任由泪水掩埋。
心,好似被撕裂一般。这样脆弱的熏忆,他何时见过?即使被阴辰魄抛弃,被阴辰魄伤害,她也是坚强地面对,只不过,那所谓的坚强,不过是伪装罢了。但也好比现在这般全然将自己的伪装解下,将自己所有的弱点暴露在人前。这样子的熏忆,实在是太脆弱了……太脆弱了……也……太令人怜惜了……
他知道,她是吓坏了。
试问,遇到这种事,哪一个女子还能保持淡定,还能那般云淡风清地说——我没事?
望着那风一吹也许便会迎风而倒的熏忆,棱翊觉得,那几个男人死得实在是太痛快了,他刚才就该将他们活剥一层皮才是,让他们尝尝什么是生不如死,什么才是胆敢动他的忆儿所需付出的代价!
实在是忍受不了熏忆视他如无物,避他不及的模样,更忍受不了她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子。棱翊也不管那么多,长臂一伸,迅速用自己的外衫将熏忆裸露的身子包裹住。当觉得已经密不透风时,这才觉得满意,手随意一扯,将绑着她的绳子扯断。只觉掌间有着微微的刺痛,但他却不在乎。一双眼,紧紧地锁视着那个在他怀中不断挣扎的人儿,那个受了惊吓的人儿,那个他心心念念的人儿。没想到,再相逢时,他居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与她见面……
忆儿,他的忆儿啊……
阴辰魄他何德何能?连你都保护不了,还有什么资格拥有你?不,他不配!他根本不配!
“不要!不要!……”熏忆的口中是一长串狂乱的呐喊,似乎要将所有的惊惧,都倾吐而出,那般慌乱,那般恐惧,那般害怕……她的整个的天地,似乎都蒙上了一层死寂的灰色,那绝望的灰色啊,似乎已经侵入她的五脏六腑了……
棱翊只觉得自己的心也随之抽痛起来了。紧紧地将她瑟缩不已的身子纳入自己的怀中,他哽咽着喉间的那抹伤感,轻声安抚:“忆儿,别怕,别怕。是我,是我。只要有我在,绝对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了……以后,绝对不会!……”早知道是这种情况,他便绝对不会耽搁那么久,绝对不会被那些个谣言给左右了那么长的时间……他恨!他好恨啊!若他晚来一步,那他的忆儿,岂不是要……不过,即使没有,那些个该死的人的丑陋的眼窥了她的身子,脏手更是碰了她的身子。这种残忍的亵渎,比杀一个人更甚。现在的忆儿所受到的伤害,恐怕是比死更加不堪了……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就不能早点到达呢?
即使早一段时间,也能够挽救忆儿呢?
可该死的!为什么……
自责与内疚,悔恨与惆怅,棱翊的心里一片凄楚,可是那凄楚,却不是为自己,一切的一切,全都只是为了他怀中颤动的人儿,那个叫做“熏忆”的女子,那个被他轻昵地成为“忆儿”的女子。
熏忆似乎感受到了棱翊的情感,也似乎明白了自己的处境,狂乱的情绪在听到棱翊的声音之后,安稳了许多。泪水迷蒙的眼睛看了看他的脸,破碎而惊惧的声音低喃:“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是他?为什么?”言毕,便陷入昏迷。想必她那昏迷的天地之中,是被一片黑色所捆缚吧。
只不过,她又可知,她昏迷前的呢喃,将一个深爱她的男人,深深地中伤……
棱翊便这般紧紧地打横抱着她,躲避着周围的士兵。他不知道为何昨夜松城会突然戒严,可有一点,他却隐隐约约觉察出来了。那便是,这必定与熏忆的失踪有着关联。阴辰魄连他的忆儿都保护不好,如今他又怎会将人交给他?而且就算没有这一次的事件,他也决计不会再放手了。他的忆儿,便该由他来守护!
原本他的打算是昨夜命人探路,以那些人的身手,绝对是不成问题的。只要将熏忆平安地带到他的军营,那他第二日便可无后顾之忧地突袭松城。如今那些人却背叛了他,居然将他的忆儿交给那些个无赖去折腾。哼!这一次为了换得忆儿的行踪,他不做计较了,但是下一次,只要他们落入他的手上,他绝对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绝望的死!
现在天已大亮,已经很难混出城了。夜里一个人时施展轻功腾空而入容易,可现在负载一个人,更是在白日,对于本就守备森严的松城来说,便增加了一份难度。再者,熏忆如今血流虽然是被他止住了,可腹中的孩子也不知道保不保得住。他也不敢耽误,如今,只得先找家医馆,再做定夺。至于原定于今日卯时的突袭,也只得作罢。
毕竟,只有熏忆真正地没事了,他心中的焦虑才得以放下。所有的一切,都不及她来得重要。
此时甚早,并没有多少的店铺开门营业,而街头纯粹逛街的人,也没有多少。在一队兵马过后,棱翊快速现身,敲响了某家医馆的大门。
开门的是个中年长者。但见他穿着一身粗布长衫,右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捋着青色的胡渣。当看到棱翊怀中的人时,双眼似乎有一瞬间的发亮。
“大夫,她下身之前流了好多血。你快给她诊断一下有没有事,还有,孩子保不保得住!”心中牵挂着怀中的人儿,棱翊并没有注意到什么异样。几个大步他便步入了内堂,将熏忆抱到一把椅子上入座,而他则焦急地站在一旁,问着那个随后走过来的中年男子。
“啊,公子应该是误会了,我并不是这家医馆的大夫,只不过是个打杂的伙计罢了。您先等等,我去喊人,马上就让我家先生给这位姑娘诊治。”说罢,还未待棱翊说什么,便朝内走去。
而不久之后,这家医馆的后门被神不知鬼不觉地打开,而这个中年男子左右张望了一番之后,迅速走出,朝着松城府衙的方向而去。
医馆内堂。
此时熏忆身上被棱翊的外衫包裹得严严实实,可她的狼狈,还是通过苍白的面色体现了出来。而她那蹙眉的神色,似乎还在受着什么困扰……不安地蠕动着身子……
体贴地用双手撑着她,以免她在无意识之下滑落椅子。棱翊的面上,满是担忧。
忆儿她,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
此刻的他,真恨自己当时闲来无事,怎么就只看了那几本医书?早知有今日,即使当时累得半死,也决计不愿偷懒。那么相信现在,他也可以替她的忆儿好好诊断了。
可是……上天就是这么爱捉弄人!永远都会在不知不觉之中让人后悔万分,却又难以弥补!
蹲下身,棱翊静静地仰望着这个生命之中不可或缺的女子,这个自己要用生命去守护的女子。他的忆儿啊……
突然,在他措手不及之下,熏忆睁开了原本紧闭的眸子。只不过她却以着怪异的眼神望着他,然后,在他刚想说什么的时候,她却一俯首,樱唇,便这般出其不意地覆上了他的薄唇。似乎是有着深深的渴望,熏忆也不避讳,樱唇不断与棱翊的唇起舞的同时,竟连手,亦加入了行动。不断撕扯自己身上那件外衫的同时,也一并撕扯起棱翊身上的。
“忆儿?”这样子的熏忆,是陌生的。棱翊感觉到了不对劲,忙从那个享受般的吻中回神,炯炯有神的双眸,一瞬不瞬地望向熏忆。
此刻呈现在他面前的熏忆,原本苍白一片的面色,已被不知名的潮红所取代。而她的眼中,更是染上了一层欲色。
怎么会这样?
难道忆儿她被人下了药?是春、药吗?具体是什么药棱翊无法辨知,可从熏忆目前的情况来看,他却也明白那定然与春、药的特性相差无几。
该死!只要一想到这个,棱翊原本保持的冷静,便宣告瓦解!真是该死!这帮混账不仅要强、暴他的忆儿,而且还对他的忆儿下了这种狠手!
双拳握得死紧,那青筋,似乎都要迸裂开来,有着彻骨的森冷。
“要我!要我!要我!”可是熏忆,却并不给棱翊思考的时间,樱唇不满地嘟囔的同时,她的唇,也一点点地瓦解着棱翊一向良好的自制力。
媚诱,还真是害人匪浅呐……
若是平日里,这般温香软玉投怀送抱,他开心还来不及,又怎会推拒?只不过现在,他的忆儿竟是因为药物的控制而对他这般,又怎不令他有着一抹淡淡的伤感?他的付出,难道真的要到她被人下药才能得到回报吗?呵,还真是有够讽刺啊……
环顾一下四周,由于时间尚早,至今还只有他们两人,也未见其他人来问诊。而且也不见人四处走动。对了,刚才那个人呢?他不是说要去喊大夫给他的忆儿诊治的吗?怎么去了那么久还没有消息?
感觉到一丝古怪,可由于担心熏忆,棱翊也并未放在心上。抱起她,便打算亲自去内苑找人。希望那大夫有用,能知道怎样解开他的忆儿被下的药……
他,不是不想要她。只是,他不想她意识恢复之后后悔……
他,不想她对他愧疚,更不想她对他怨恨……
只是,才奔向内苑,怀中的熏忆便是一阵浑身燥热,紫罗兰香从她身上幽幽传出,蛊惑人心……而她那扭动在他怀中时散发的无尽魅力,却是一股十足的诱惑。
致命,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