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就好。”
芍药看着燕婉熟悉的身影,眼眶泛红,强忍着才没有流下泪来。
燕闲待他们俩情绪平复了点才继续问道:“你们这里情况怎么样?”
芍药揉了揉眼睛:“还能怎么样,你都搞出那么大的阵仗了……”
燕闲这一路走来,在酒楼茶馆里探听到的最多的就是对‘燕婉’和燕闲的身份的猜测,什么说法都有,其中最阴谋论的就是说闲逸真人多年前的飞升就是给世人做了场假戏,实际上别有所图,和魔尊梵清在暗中策划着什么。
还有崇拜燕闲的修士和这些阴谋论的修士争论起来,最后约着出去斗法了。
可想而知,这种情况下来自在峰查探情况的人会有多少。
芍药继续道:“现在这些阵法和盯梢还算好的了,一开始的时候宗门外围满了人,全是要个说法的,就现在来参加婚礼的人里怕也有不少目的是为了找你。”
燕闲嗤笑:“找我应当去天衍宗,来飞仙门做什么。”
芍药笑道:“谁让你用了燕婉的身体呢,而且天衍宗可不比飞仙门,那可是剑谷,进的去可不一定出得来。”
燕闲耸了耸肩问他:“可有受什么刁难?”
以飞仙门这种各自为政,峰和峰之间还要为了资源分配勾心斗角的风格来看,芍药想要护着自在峰受到的绝不仅仅是宗门外的压力。
果然,芍药点头道:“宗门内也有不少人想要入内探查,我只好将燕婉收到了避魂珠里,然后尽力拦着。本来是要拦不住了,但元长老发话,最后结果就是确定了院内再无他人之后,只在院外布了阵法,安排了人看守。而我有空就来照顾一下鸡和兔子。”他举了举手中捧着的霸王鸡。
燕闲有些惊讶:“元长老帮了一把?”
芍药道:“对,大概是因为你帮过琪师妹的事情。琪师妹在苍龙秘境里看够了席方凯的不堪,之后席方凯大有好转,琪师妹还曾心软过。不过后来席方凯和紫霄宫的女修搅和到了一起,琪师妹对他彻底死了心。闭关了一段时间,如今看上去好了不少,比和席方凯在一起时强。”
燕闲也欣慰,看到女孩子脱离渣男掌心当真令人松一口气。
她又问道:“元长老可有其他异常?”
芍药想了想,摇头:“挺正常的。”
燕闲皱眉:“那席方凯可有异常?他是如何好转起来的?”
她这一问让芍药怔楞了一下。
“是哦,他怎么会突然又起来了?”芍药歪了歪脑袋,竟像是第一次考虑到这个问题。
他皱着眉仔细回想,脑中就好像有一块迷雾被突然驱散,露出后面的康庄大道一样。
他震惊地瞪大了眼,转头看燕闲:“我怎么会现在才觉得可疑!他从苍龙秘境里出来时候还是半死不活的,但没过几天就生龙活虎,异常活跃,很快就成了亲传弟子,频繁奇遇,连声名都开始远扬……乐师兄怎么可能不看死他,执法堂的大家也都不再找他麻烦了,就连元长老都没收拾他……”
芍药越讲越心惊,燕闲却是松了口气。
虽然这个力量确实是用的未知手段改变了人的认知,但只是暂时的蒙蔽,让人不去注意异常的情况,一旦点破就能靠自身回想起可疑之处。
这结果已经比燕闲最坏的预期好了不少。
芍药还在揪着发揪揪皱着眉头怀疑人生,燕闲却是问了另外一个问题:“你了解惊世峰吗?”
芍药抬头,不解:“惊世峰?惊世峰的峰主之前一直闭关,峰内基本没什么消息出来。不过元长老不喜欢他们峰主,几次故意拉了他们面子……最近他们峰主出关,收了席方凯当徒弟之后,惊世峰名气大震,出了不少风头。”
燕闲若有所思:“峰主是?”
芍药道:“无极道人啊。”他的神色毫无异常,还颇有些奇怪,像是疑问燕闲怎么会不记得那几个峰主一样。
燕闲直接点破:“你知道无极道人就是问心道人吗?”
“谁?问心!?”芍药惊得下巴都要掉了,他迟钝了片刻,小心翼翼地确认道,“你的二师兄问心?背刺太虚真人的那个?”
燕闲点头:“是前·二师兄。”
芍药惊得手都抖了,敲在桌上的手指焦躁不安,他蹙紧眉思考了半天,抬头看燕闲的目光仍带着震惊:“七星一定是疯了。”
无极道人就是问心道人的事情,芍药他不知道,那宗门内知道的人定是极少数。
飞仙门作为十大宗门之一,惊世峰作为一大主峰,它的峰主绝不可能是来历不明之人。其他长老知不知晓芍药不能确定,但作为掌门的七星道人定是知晓的。
他怎么能收留弑师叛门之人?!
要知道,就算天之骄子如梵清,他做下杀兄弑师之事后,虽身有苦衷,曾经的宗门也不追究,却也再不容于世间,没有哪个宗门敢将接触他,更别说是收入门下。
这是为了宗门的继续发展,明哲保身谨慎行事是上策。
问心道人他还远不如梵清,更别提燕闲一直在悬赏追杀着他。要知道燕闲是当今修真界修为第一的大能,还是燕幸捧在手心里的妹妹,而燕幸是飞仙门自在峰的峰主,也是七星掌门的好友!
七星掌门怎会做会同意无极道人改名换姓当飞仙门的峰主?!
他一定是疯了。
芍药只能想到这种可能。
燕闲问道:“问心他是什么时候入飞仙门的?”
芍药想了想,不太能确定:“你飞升后大概……几十年?”
燕闲又问道:“那时候我兄长闭关没?”
芍药仔细回想,点头确认:“当时师母已经仙逝,师父也闭了关。”
当初死活不愿意再拜师的芍药如今松口喊了师父,但该听那一声的燕幸却还不知身在何方。
燕闲狠狠撕下一个鸡腿,替她哥吃了一口,冷冷道:“哼,七星。”
双方闲聊着交换了一下情报和近况。
燕闲一路经历颇多,这些情况也没有什么太超乎她的预料,接受度良好。燕婉和芍药却是人生经历大变又短时间内接受了太多消息,一时间都有些疲累,燕闲打发他们休息去了。
梵清给院子内布下障眼法阵之后就坐在树下棋盘前,悠然地思索留在那的残局。
其实燕闲也不知道梵清跟来打算干什么,她之后要做的事情其实同梵清关系都不大,梵清还因为护了她一手,导致精神被异种侵入,修为直退。
这么算来,燕闲欠梵清还挺多。
不过他俩的关系也没有什么欠和不欠了,梵清叛出师门堕入魔门无处可归的时候是燕闲给他容身之处,助他重新找回理智和信念。
互相给对方捡回一条命,倒也算扯平。燕闲当然不会去计算这些,她救梵清的时候也不是为了梵清回报她。
只是她有点担心,梵清现在修为已经倒退成了普通的高阶修士,插手太多贼老天相关的事情可能会变得很危险。
但燕闲也拦不住梵清,就像梵清也拦不住她一样,想想就还是算了,随他去吧。
灵霄这会儿在院里撒了欢,追在霸王鸡身后,挥舞着两个手臂假作翅膀,不停地“咕咕咯直叫唤”,吓得被养的油光水滑的霸王鸡到处扑腾,鸡毛都飞了好几根。
燕闲捂着额头,感觉眼前的场景只能用两个词来形容——三岁不打,鸡飞蛋打。
没错,灵霄顶多有个三岁。
燕闲身边的瓦片传来了轻微的碰撞声,她侧头看去,就见凌峋也跟了上来。
凌峋在她身边坐下,放目远眺看着云雾缭绕间的层峦叠嶂,半晌,感叹道:“难怪你总喜欢坐在屋顶上。”
燕闲笑道:“不止是屋顶,我喜欢一切高处,高到好像一手就能摸到天。”
凌峋道:“所以你才去飞升吗?想看看天外是什么?”
燕闲点头:“曾经是这样,现在却不太确定了。”
凌峋看她:“为什么?我以为你会永远勇往直前,永不回头。”
燕闲看着院子里那一动一静的两人,笑了笑,转头看凌峋:“大概有点不舍得。”
凌峋定定地望着她,片刻后笑着摇了摇头。
燕闲挑眉:“怎么,你不信?”
她虽然一直表现的有点粗神经,但实际上情感方面还是很敏锐的好吗。又不是当真无情无欲,钢金铁人,只是以前凭着冲劲一往无前的去试了,没有得到好的结果。重来一次就更加犹豫,曾经舍得放下的东西也不再那么容易放下了。
凌峋继续摇头:“不,我信。你内心很柔软的,我自小就知道。如果不是你的心足够柔软温暖又坚定,我现在可能已经死在了深宫里。”
“你是在和我道谢吗?”燕闲笑了,又问道,“那你刚刚摇什么头?”
“只道谢可远远不够……”凌峋也笑,“我摇头是因为你不会停下的。”
燕闲看他:“这么笃定?”
凌峋点头:“你像一阵风,眼里总是更远的地方,更强的未来。你会短暂留恋却不会永远停下,也没有什么可以阻住你前进的脚步。”
燕闲想了想,还真没办法否认他。她燕闲活到现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无论中途在哪停了下来,都不会再成就现在的燕闲。
她过去做不到半路放弃,未来可能还是做不到。
凌峋又道:“而且,其实你现在没有什么选择不是吗?”
贼老天一路紧逼,燕闲本是漫无目的却也一步步走到了现在,她想要知道真相,想要找回兄长,那她只能继续前进,如今距离真相越来越近,未来如何却始终是团迷雾。
但燕闲确实无法停下。
她有些怅然:“那你很可能早晚又要被我丢下一次了。”
“我不想被你丢下。”说着这话凌峋却是笑了。
“这次我不想在原地等了。”
他看着燕闲,目光诚挚而郑重。
“你做你肆意的风,而我一定会追上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