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几年前恢复高考之后, 每年高考报名的人数只多不少,许许多多下乡的知青都疯了似的要考回城里,他们适应不了乡下的贫困的生活, 即使成家立业也会抛下这些奋力一搏, 不仅是知青, 对于寒门学子来说, 这也是鲤鱼跃龙门做城里人的机会,像张丽云一心一意想当城里人不惜耍流氓,足以证明城里的诱惑有多大了。
李月秋其实犹豫过自己要不要考,有不少人都建议她去考,毕竟读书的时候她的成绩不错,人又很聪明, 有底子在那,不考的话有些可惜了, 但对于高考许是上辈子的时候考过,李月秋倒也不像别人那么执着,追求的东西不一样, 高考是不是必然要参加她就有些犹豫了,有的人落榜了好几年, 孩子都有了两三个, 但每年还是跟着考,她没有想好,以至于到高考报名的最后一天她才把名报了。
陈立根是在第一天的时候就把名报了, 他这个举动倒是让他和陈山水之间的关系破了冰,陈山水在晓得他报名参加了高考,怔然到回不过神来,那天晚上不晓得兄弟俩在院子里谈了些什么, 陈山水去他爹的坟墓给他爹烧了纸钱,之后家里偶尔可以看见陈山水除了包揽家里的活计还会拿着一些小初中的教材在看。
这个家似乎除了董慧之外都进入了一个学习的状态。
随着高考报名的结束,县城好多地方都开始摆摊卖一些高考复习资料,就连镇子也有不少卖资料的,资料各种各样的都有,还有一些人组织了一些复习班级,价格一个月要收20块钱,这种复习班级说是能大大的提高复习效率,那些人吹得好像只要参加了就能保证一定能考上,陈山水私下还问过陈立根要不要参加这种复习班,20块钱如果能考上那太划算了,不过陈立根没答应,但买这种复习班的人不少,他们有一个上课的地点就在镇上,这样导致镇上的人流比以往多了不少,还带动了李月秋铺子里的销售额。
她的铺子如今已经挂了店牌,不再像是之前一样没个店名就开铺做生意,店铺名字叫香满园,名字起的一般很普通,将就过的去,最好的一点就是这名字一听就晓得是吃食铺子,店里除了招牌的手撕开花馒头,最近又推出了一款桂花藕粉的小吃。
主料就是做的那些手削藕粉,她没有把这些藕粉直接零卖,而是加工成了店里的小吃,说是桂花藕粉,但里面除了晒干的桂花,还有一些零碎的核桃果仁,晒干的野果子,野果子有切碎的酸杏干,晒干的黑桑葚,种类很多,都是时令季节下山上的果子,用冷水调开后,拎起烧滚的一壶热水冲泡,白色的藕粉变得透明剔透又带粉,淡淡的藕香中果干清甜不腻,味道浓郁,口感清香,用透明的玻璃碗盛着,样子着实的漂亮,很受女同志的喜欢,一时间来镇上的人都要过来这尝一碗藕粉,铺子熙熙攘攘,生意不是一般的兴隆。
李月秋人长的是少有的绝色,以前都是一个人看铺子,女人家抛头露面做生意,何况做生意这会是个不好的行当,名声不好听,苦了这么一个鲜灵灵的美人,这样的她惹得一些男人汉子总喜欢过来沾腥,和李月秋搭几句话,或者是趁机献殷勤。
一个女人家,白白嫩嫩的,人比花娇,鲜灵灵的,那手细白得看着又软又滑,滑嫩酥软抓在手里的滋味指不定心里怎么美呢,这种女人做啥子生意,就该关屋里头养着,负责把男人家炕头事伺候好,男人恐怕要星星就绝对给星星,被人养着宠着不好吗?非得这么辛苦。
有不少人已经在打李月秋的主意,那些男的条件还不错,女人漂亮就是资本,即使那些人已经听说李月秋结婚了也没彻底歇了心思。
李月秋的汉子不在家,也不晓得这汉子是咋想的,这么漂亮的婆娘,去哪都必须栓在裤腰带上,不然被被人勾搭走那也是活该。
就在这些不安分的男人蠢蠢欲动的时候,某一天铺子里来了一个高大英气的男人,跟在李月秋屁股后面干活,干活干的那叫一个理所应当,看得人就来气。
李月秋站在板凳上拿架子上的小麦粉,铺子现在的生意每天都要用掉两袋小麦粉,放在架子底下的用完了,只能拿上面的,她脚尖顶起,葱葱玉指即将拽到小麦粉的袋口,但身后的人粗壮的大手一动,几乎把人裹在硬邦邦的胸口,从背后看像是把人整个的抱在怀里,他把小麦粉拿了下来,利落的拆开袋口,把小麦粉倒在了案板上,又打了一碗水搁在一旁给人备用。
又或者拿着一张大毛巾,卷着袖子,手臂肌肉鼓动,青筋直冒显得有力,他收拾掉桌上的藕粉玻璃碗,都是用左手干活,右手看着有些不方便,但干起活来那叫一个利落。
这就是老板娘的丈夫……原来是个残废啊。
嗐,而且咋瞅着跟个庄稼汉似的,莽夫。
这是那些心里对李月秋打九九的男人们心里不屑的想法,就一个残废,手都不灵便,也配得上鲜灵灵的李月秋,真是不晓得是李月秋瞎了眼不会看男人,还是这男人手段下作才把人弄到手。
不过除了这些人,其他铺子里的老熟客却是觉得两人配的很,男人长得其实贼英俊了,五官有棱有角的,英气极了,而且还特体贴,看到李月秋在案板前揉面团,热得脸红扑扑的,这揉面团费工夫,都是李月秋亲手做,不然蒸出来的馒头就不是那个味道了,谁知这汉子转出门一个功夫,回来就拿着一把大把绿茵茵的粽叶回来,粽叶翠绿,一看就是从树上才扒拉下来的。
他拿回粽叶后也没进后厨,蹲在铺子门口,用不甚灵便的右手抵住粽叶的一头,用牙齿撕开一片粽叶,撕成均匀的好几条,然后左手手指灵活飞舞,好像是弹琴一般,唰唰的一条粽叶穿过去然后又穿回来,几条粽叶交错密实的编在了一起,待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新编的大蒲扇已经在男人的手上成形,比赶集天卖篮筐那些编的都精致,而且这男人从头到脚低头编蒲扇的神情看着莫名的吸引人,高挺的鼻梁,认真做事的模样,真是看了让一些年轻的女同志们不自觉的被吸引。
翠绿的大蒲扇在他手中成形,他无视周围客人的小声惊叹,一声不吭的进了后厨,站在李月秋的身后开始打扇子,李月秋憋红了脸,气呼呼的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嚷着,“你拿开!我不热!”
铺子里的桌子上都坐满看客人,说是后厨,但也只是和待客的位置隔的远了一些,中间连一块遮挡的帘子都没有,这么多双眼睛都瞧了过来,丢死人了,她又不是旧社会的地主家小姐,还需要有人在旁边给打扇,而且她这是在干活挣钱,不是来享受生活的。
李月秋都有些跳脚了,但陈立根压根不接她的茬,闷不吭声的低垂下视线,手里的动作像是安了电池的机器人,他扇他的。
李月秋气不过去抢他手里的扇子,陈立根大手把扇子举了起来,李月秋脚尖顶起的抢了好一会,拽着陈立根的袖子蹦蹦跳跳,背后铺子里是一片哄笑声,权当是看小夫妻在打闹。
角落里一张桌子上的一个女同志笑了一会后则撑着下巴盯着陈立根看,她视力不太好,后厨那离的不算近,眼睛也忘了戴出来,这会她看着人,仔细眯了眯眼,越看越觉得这个人自己好像是在哪见过,明明这男人是在香满园第一次出现。
女同志是献血站的工作人员,也是李月秋铺子开张时候的大客户,叫丁敏,她是熟客的,今个过来看见陈立根总觉得眼熟,随后想起这人不是卖血卖得最多的那位,算是献血站的独一份的了。
他卖一次血可是换了好几张大团结,抽血的护士开始都没敢抽,但这人的身体素质比一般人好很多,抽了那么多血后也跟个没事人似的。
卖血来钱快,乡下的农村人急用钱就会上献血站来,不过,这不是想卖就卖的,一定程度上来说这有些不合法,而且身体状况不允许的人,卖血可是会把命卖进去。
献血站那么多人来来往往,丁敏对陈立根的印象深刻到一直都记得这个人,没想到他竟然是这铺子老板娘的丈夫,他之前卖血的钱难不成就是拿来给人开铺子?这么想着,丁敏忽然觉得,这俩人也真是太配了,女的俏男的俊,这男的还这么疼媳妇,就是个庄稼汉泥腿子也不算什么,谁不想要一个把自己当眼珠子一样疼的丈夫。
这头李月秋把陈立根“撵”出了铺子,让他去卫生所抓药去,那位姜大夫开的药挺对症,阿祖对这位大夫也是赞不绝口,还说这大夫能来这边的卫生所是村里人的福气,可以把她老婆子开的草药停了,吃姜大夫开的药。
陈立根近来恢复的不错,但也只是不错,没完全恢复成之前力大如牛的样子,把陈立根“撵”出去是不想让他干活,家里陈山水一看到他干活都会抢着做,李月秋还真不至于需要一个伤患来给自己帮忙。
他病了,自己不欺负他。
镇上的卫生所这个时间病人很多,打点滴的人,小孩哭闹的声音,嘈杂成一片,小小的门口硬是被挤出了人山人海的感觉。
卫生所只有一个护士忙前忙后,在之前卫生所的病人基本很少,不是什么大病都舍不得来卫生所花钱,还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卫生所的医生说是医生大夫,但稍微有些年纪的人都清楚,这哪是什么专业医生大夫在,明明就是乡下村里的赤脚大夫转行的。
因为这样生活在镇子上的人不清楚情况倒是会直接上卫生所来看病,但十里八乡的乡下人却不怎么愿意来这,只愿意找村里懂药草的抓药草,如果认识药草,直接自个进山去挖,来回都不费功夫,进一趟卫生所的耗费不是他们庄稼人承担得起的。
不过这是以前的情况,前不久卫生所调来了一个新医生,是镇子上医院里调出来的,听说是专业的医学大学毕业的,在省城好几个大医院都呆过的,经验丰富,别看年纪很轻,对待病人非常有耐心不说,给病人开的药价格上也不贵,不仅可以抓西药,也可以抓中药,镇上也不是什么大地方,陆陆续续的也就传开了,于是卫生所开始变的拥挤,可把卫生所唯一的一个小护士忙的脚不沾地。
陈立根来过卫生所几次,小护士也认识他,他只用开药不用找医生看,让他直接在医生办公室的凳子上坐着等一会,这会有一个头上要打吊针的小孩,戳了好几次都戳不到位置,小孩疼的哇哇大叫,等她把这边处理了就去药房配药。
交代完小护士就去忙活了,不过陈立根没在凳子上坐下等着,而是绕出走廊,走廊外是卫生所的小厨房,搭着一个小棚子,医生办公室的窗户恰好对着这里,他走到窗户外一个躬身的人身后,看了人几秒,顺着他的视线看向窗户里那位穿着白衣的医生。
“看上了?”他冷不防的出声,把窗户边下躬身蹲着人吓得骤然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