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青看着柳相安微微冒起胡茬的脸,不自觉的回握了过去。
巨石后面的赵石看到之后,毫不犹豫的将巨石推了下去。
轰鸣声震耳欲聋,巨石携带着泥沙齐齐滚落。
“阿青!”柳相安紧张呼唤,奋力将秦青推向了一旁。
秦青一下子跌在泥土中,她抬头对上了赵石那双充满恨意的眼睛。
顾不得多想,秦青立刻冲过去,“柳相安!”
这巨石最后被两颗参天巨木挡住,并没有想村子那边滚落,反倒是柳相安的左腿被石头撵了过去。
这是来自赵石的警告。
“柳相安!”秦青紧张的跑到他跟前,“你怎么样”
柳相安倒抽了一口凉气,看到秦青鬓发皆湿的样子,他突然搂住秦青的脖子,强硬的将她拉到身边,吻了吻她的唇角。
“别担心,我没事。”
两人回到屋子里的时候,天色已经临近擦黑,王阿嬷拎着一堆药走了进来。
看到两人狼狈的样子,故作大惊,“柳相公,你们这是怎么了”
柳相安简要回答了一下,也好心提醒道:“王阿嬷,日后没事,不要一个人去后山,等雨季过去了再说。”
言语之前满是关心,完全不见当初交流的嫌隙。
王阿嬷听到这话,愣了愣,随后看向秦青,“秦娘子,我这里刚好有些药,就借用一下,你们的厨房。”
柳相安忽然坐起来,纠正道:“是柳娘子。”
秦青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他,柳相安靠在床榻上,“阿青,劳烦你帮我拿纸笔过来,这图越快越好,事关成百人的性命,耽误不得。”
秦青看着柳相安架着一条伤腿,埋首作图,心里是股说不上来的酸涩。
狭仄的厨房里,秦青被赵石拿刀抵在木柜上,王阿嬷相劝又不知从何劝起。
秦青冷静的看着他,“这是你第二次向我挥刀。”
赵石压低声音怒道:“秦家上下一百三十六口人,只剩下我们三个,你若真的敢放弃,我今日就取了你们的狗命!你这种人,怎么配谈情说爱!”
王阿嬷看着刀刃即将划破秦青的脖颈,连忙上前制止,“赵石!这可是小姐!你快放手!”
赵石死死的盯着秦青,秦青道:“我从未有一刻忘记过我身上的仇恨,我知道自己不配!”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杀了他!”
“不是时候。”秦青眉眼安定,看的赵石逐渐安定下来。
察觉到他手上的力道变松,王阿嬷连忙将他手中的匕首夺了下来。
“当年我爹修筑堤坝的时候,柳渊从中作梗,那横亘在中间的木头抗不了多长时间了,这份错误需要柳相安来承担。现在的虞州州牧是柳渊的人,朝廷拨款的十万两白银,到现在一分都没有见到。我要让柳相安自己去认清他口口声声尊崇的父亲是什么人。”
秦青平静的话语中,一个完整的谋略便通俗易懂的在三人面前勾勒出来。
赵石的戾气逐渐褪去,王阿嬷赞同道:“还是小姐深思熟虑,我们一定全力配合小姐。”
村里的大夫来给柳相安包扎了一下,叮嘱了几句后,柳相安询问道:“大夫,村里这些年可有发生过泥石流等灾情”
大夫哀叹道:“当然,临近后山,每逢雨季后期,村子里大部分都会被淹。”
“州牧都不管的吗”
大夫可笑的摇摇头,“哪些官员哪里管我们这些老百姓的死活,别说去年的疫情是人为的,今年来的新州牧说是什么宰相大人的得意门生,到头来不还是对我们不管不顾。”
柳相安的眉头动了动,“劳烦大夫了。”
村医刚走,秦青就端着煮好的中药走了进来。
柳相安接过药碗,“阿青,这虞州似乎仍旧不太平,过几日你同我一起去州牧府看看,我得去见见这个人,到底是什么人胆敢在外污蔑我父名声。”
秦青点头,“好。”
伤筋动骨一百天,柳相安只养了几日,便让大夫上了夹板,带着秦青赶到久违的州牧府。
看着焕然一新的大门,柳相安忽然生出一种今夕何年的感觉。
去年冬天,在这府里,他还恳求小喜鹊为秦青做只檀木簪,没想到再来,秦青已经是他的妻子了。
柳相安扣响房门,大门展开一条缝隙,里面钻出来一个瘦小干瘪的老头,眼珠滴溜溜的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
“大胆刁民,何时胆敢叨扰州牧大人!”
柳相安不悦,“何为叨扰,你这刁奴,不问我们前来所谓何事,张口便骂我们刁民,把州牧给我叫出来!”
那老头很是不屑,“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见我们家大人,想见可以,东西拿来!”
柳相安将画好的图样递过去。
那老头展开扫一眼,当着两人的面,死了个粉碎。
“哪里来的穷酸秀才,居然敢拿这种垃圾糊弄与我,快快滚蛋,不然打的你满地找牙!”
柳相安急道:“这可是城郊危险地形,我是来让州牧救命的!”
“救什么命都要拿东西来,没东西就滚蛋!”
老头重重的关上门,让柳相安碰了一鼻子灰。
“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
柳相安极为愤怒。
撕碎的纸屑早就被雨水浸的湿透,同脏污的地面融为一体。
“如此无耻之人怎堪为官,我爹的名声就是被这种败坏的!”
柳相安怒极了,“阿青,我现在知道皇上为何让你隐蔽行踪了,我们一定要将这不作为的狗官连根拔出,不能让这种蛀虫腐蚀我朝根基!”
“好,我陪你一起。”
柳相安握住秦青的手,目光是前所未有的热烈。
从跟在秦青身边起,他就不停的走南闯北,跟先前做生意徘徊在风月场所截然不同。
柳相安从一个养尊处优的贵公子,接触泥土,接触尘埃,接触哪些如星子般渺小的百姓。
每个人都在认真且坚强的生活着。
自己优渥的衣食全是父辈拼来的,他不能也不可以瞧不上任何人。
他现在终于理解,为什么秦青有胆量一而再再而三的同盛京的权贵们叫板,为官二字不是轻飘飘的说一说就可以。
它背后担着的是黎民百姓。
秦青一届女子都不怕,身为她的夫君,他柳相安更要一往直前。
柳相安很少触碰政事,对于官场不甚了解,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是个蠢人。
对于他感兴趣,且一定要做成的事情,柳相安迸发出的毅力远比秦青想象中的持久。
两人花了三天的时间,将虞州城再次走访了一遍。
曾经的虞州在陈君泽的暂代下,有过片刻的安宁,但自从新的州牧上任后,一切都变的乌烟瘴气起来。
两人挑灯了三天三夜,将收集的东西汇集成册。
“阿青,虞州地势高低不平,多地已经出现伤亡,可这州牧仍旧是按兵不动,我怀疑朝廷的拨款被他私吞了,我们需要找到证据。”
“你好好养伤,证据有我来找。”
柳相安低头,将最后一笔收尾,“我怎么可能放任你一个人去冒险,我们招募些人手,明日我们拿着这画册让百姓签字,我倒要看看,有了这万民书,虞州的州牧还能嚣张到几时。”
不知不觉,柳相安已经占据了两人关系的主导地位。
秦青坐在床尾处,轻手轻脚的帮他换药。
“柳相安,扳倒贪官污吏是很重要的,可虞州城百姓的生命更重要,我们明日先去堤坝附近看看,前几日我听到老人说,里面的木梁似乎糟掉了。”
柳相安放下笔,“木梁!那可是最关键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