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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桂花?君婼看向花亭中坐着的皇太后,忙道:“母后,那位是皇太后,皇上的母后。”
“她?”陈皇后指了指,“她能生出那样好的儿子?”
母后这语气,分明含着不屑与轻蔑,君婼想笑,忍住了,抱着陈皇后手臂摇了摇,身后跟着的女官小宫女众多,还是要顾及皇太后的脸面。
陈皇后哈哈笑了起来,笑声轻朗:“婼婼不知道这个人,待字闺中的时候就出了名的难缠,他们殷朝叫做‘滚刀肉’。”
锦绣向后比个手势,众人都止住脚步,只锦绣陪着君婼与陈皇后接着往前,君婼扑闪着眼看向锦绣:“滚刀肉?”
锦绣笑道:“就是说死皮赖脸、纠缠不清的人。”
君婼也笑起来,皇太后在花亭中听到笑声一回头,瞧过来身子缩了一下,起身待要避开,回头瞧见身后侍从,心想,我如今今非昔比,怕她何来?脸上挂了笑容,朝陈皇后迎面而来。
花间小径中相遇,君婼未说话,陈皇后眯了眼看着皇太后:“当年的娇病美人,可是见了老态……”
话未说完,皇太后反唇相讥:“比不了你,做了皇后不知足,带着身孕跑到东都找情郎,情郎没找到,许多士人官宦拜倒在石榴裙下。我呢,不过是一个从一而终的寡妇。”
君婼双眸亮闪闪,崇拜看向母后,陈皇后一笑:“能吸引男人那是我的能耐,张桂花,你奴仆一般讨好胡皇后,终是进宫了,皇上那样出色的孩子,真是你生的?”
皇太后脸色一变,眼眸中露出凶光,陈皇后将君婼护在身后,哂笑道:“张桂花,这些年长进了,敢瞪着人了,当年胡皇后可是将你当做贴身大丫鬟使唤的……”
“住口。”皇太后涨红了脸,“老身叫做张桂兰,不是张桂花。”
“都差不多。”陈皇后摆摆手,“都是花儿……”
皇太后手指一伸,险些戳到陈皇后脸上,陈皇后不客气,伸手啪一声,将她手打偏一旁,立了双眉道:“别说只是殷朝皇太后,就算是王母娘娘下凡,也休想在我面前放肆,我要在殷朝内宫仔细逛逛,扰了我的兴致,要你好看。”
皇太后气得鼻孔生烟,二人话不投机,双方身后跟着的人早退得远远的,虽说无宫人听见,可是还有皇后,让她听到和打脸无异,咬牙说道:“陈舜英,此处是殷朝,皇帝是我儿子,也轮不到你放肆。”
陈皇后昂然一笑:“皇后还是我女儿呢,后宫是谁的?说到底,不是皇上的,更不是皇太后的,是皇后的。”
皇太后手又伸了过来,陈皇后又啪得一挡:“再纠缠下去,将你当年之事,传遍整个内宫。”
皇太后缩回手咬了牙,君婼忙打圆场:“两位母后息怒,不管当年有过什么,过去这些年了,就都忘了,如今,可是亲家了。”
皇太后愤愤道,“谁跟她亲家。”陈皇后眼眸一转,一把握住皇太后手,“是啊,桂花,如今是亲家了,当年之事,便不提了。”
皇太后怔怔的,对方翻脸如翻书,一时倒不知如何应付。陈皇后携了她手:“走吧,桂花陪我四处逛逛?”
皇太后用力抽出手去,陈皇后笑道:“可是累了?那便回宫歇着,回头我再去拜访。”
也不等皇太后答话,与君婼登上假山石阶,在亭中坐了,叹口气道:“她没招惹过我,她也不敢,不过就是厌恶她。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这样厌恶过一个人,以前尚能做到不理她,今日知道她竟是皇太后,没忍住。”
君婼咬了唇不说话,许久笑了出来,陈皇后拍她一下:“怎么也是你的婆母,我过几日走了,你还得跟她在这宫中相处,放心,为了婼婼,我与她修好去。”
君婼趴在她肩头:“岂能让母后为了我受委屈,母后放心,我心中有数。”
陈皇后搂着她:“其实,张桂花这种人,待她客气了,就会得寸进尺,不如对她凶狠些,你越凶狠,她越让步。”
君婼噘了嘴:“母后,她是皇上的生母,轻不得重不得。”
陈皇后沉吟着:“要找的人找不着,我先住在这儿,帮着婼婼对付她,拿住她的七寸,我再走。”
君婼就笑,陈皇后摇头:“胡皇后此人呢,性子庸懦,她若老实,婼婼自然好过,她若不老实,只会弄拙成巧,将婼婼与皇上往一起凑,是以,从未担忧过婼婼在后宫会有任何波折,当初知道皇上生母是德妃,怎么也没想到是张桂花,唉,千算万算,没算到殷朝先皇帝眼光如此得差,还封个德妃,除去一张脸还能看,何德之有?”
君婼起身斟一盏茶,递到陈皇后唇边,陈皇后就着她手喝了,君婼笑问道:“母后,昔年皇太后做了什么?母后如此不屑?”
陈皇后摇头:“她们张家也是有爵位的,只是一代不如一代,她就缠上了胡皇后,其时胡皇后只是钦定了,尚未大婚,她称姐道妹的,白日黑夜住在胡府不走,就差给胡皇后洗脚了,估计后来胡皇后感动了,将她为殷朝先皇帝荐了枕席。”
君婼笑道:“母后与上圣太后果真是闺中密友?”
陈皇后摇头:“泛泛之交,她其时是未来皇后,我住在胡府,借着她的力量找一个人。”
“可找到了?”君婼忙问。
陈皇后叹口气:“我答应过他,跟他盟过誓,与你父皇假成亲,过几年大昭政局稳固,托付给秋荻,就与他私奔浪迹天涯,大婚之夜着了你皇祖母的道,给我与你父皇用药,有了你二哥,他见我有了身孕,悄无声息走了,我追到了东都,苦寻未果,你母后与父皇因为阿芙蓉闹翻了天,又急着赶回大昭,过两年刚有些消息,又有了你。”
君婼愧疚道,“是我拖累了母后。”禁不住十足好奇,“父皇都不能让母后动心,那母后的情郎,该是怎样出色的人?”
陈皇后笑道:“非常出色,不过我动心不是因他出色,只因瞧见他就高兴,与他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就算相对沉默也不觉无措,总想让那样的时光停住,就那样一直下去,永无停息。我一定要找到他,下半辈子与他双宿双/飞……”
说着话转眸瞧向延和殿,指着笑道:“那里清静,我在宫中这些日子就住到那儿吧。”
君婼说起懿淑夫人的事,陈皇后笑道:“我跟麟佑说去,敢不让我住?”
他叫皇上名字叫得十分顺口,君婼摇着胳膊:“母后,莫要为难他。”
陈皇后尖尖手指戳上她鼻尖,笑说道:“女生外向,这就向着他了?”
君婼点点头,说起皇上小时候的事,陈皇后气得粉拳砸在石桌上,捂着手喊疼,愤愤说道:“知道是皇陵长大的,没想到这样苦,张桂花怎么还有脸住宝慈宫,还有脸做皇太后,自己住到皇陵去,体察一下儿子的辛苦才是应该。”
君婼说起皇上与皇太后好不容易修好,陈皇后哼了一声,哂笑道:“若不是麟佑登基,她也不会如此煞费苦心,修佛?她知道庙门都朝哪边开吗?”
君婼瞧着陈皇后紧绷的粉脸,心中升起警惕,忙道:“母后要做什么?”
陈皇后上下打量着她的身子:“你别管,我还跟麟佑说你身子未长齐,让你避子,如今瞧着珠圆玉润的,可以生了,你安心跟麟佑孕育小人儿,我呢,在这宫中消遣上一阵子。”
皇上果真允了陈皇后住延和殿,陈皇后也十分明理,言说绝对不碰懿淑夫人遗物。
夜里皇上回到沉香阁,不见君婼人影,靠床看一会儿书,陈皇后打发人过来,说是今夜君婼宿在延和殿。
皇上抿了唇,在徽州庐阳城,与楚毓灵彻夜长谈,让朕独守空房,今日陈皇后来了,又让朕独守空房,大昭小国,每个人都是麻烦,每个人都很可恶。
抱着君婼的靠枕,许久方睡着,酣眠中有人滑进被中,抱住了他。
皇上推开靠枕翻个身,将她圈在怀中,半梦半醒得笑问:“是在梦中吗?”
君婼笑着摇头,窝在他怀中道:“皇上不在身旁,睡不着,等母后睡着了,偷偷溜回来的。”
皇上睁开惺忪的眼,瞧着她笑:“如今,换阿鸾离不开阿麟了。”
君婼的唇吻了上来:“皇上,回宫这些日子忙乱……”
“嗯。”皇上点头,“没有惬意过。”
说着话身子覆上来纠缠,清风涌入半开的窗扉,树冠上顶一弯上弦月,几颗星辰零落散在夜空,悄无声息眨着眼睛。
皇上不似以往鲁莽急切,耐下性子,唇舌与牙齿在君婼的衣带间纠缠,一点点解开来,唤一声阿鸾,四目交投,迷蒙对上迷蒙,同时发一声长长的轻叹,颤抖而满足,交缠着,萦萦绕绕越过窗棂。
屋檐间夜栖的一对雀鸟突腾空飞起,扑棱棱煽动着双翅,冲入湛青的天空中,星光笼罩着比翼齐飞的一双身影,似要往月亮上飞去。